污秽摇篮stay，污秽摇篮stay的曲和麦当娜
文/李峥
对于英国音乐我关注已久，有一天忽然意识到一个熟视无睹的问题，在古典音乐创作方面一向持保守态度的英国人，同时也是20世纪最具反叛精神的摇滚乐的开创者之一。如果随便问一个人对英国音乐有哪些了解，我想得到的回答未必是埃尔加、霍尔斯特、布里顿，更不会是珀塞尔、道兰德、塔利斯，而非常可能是披头士和约翰·列侬，也许还有铁娘子。
进入20世纪60年代初，当披头士诞生的时候，也正是施托克豪森那一代作曲家打下自己一片天地的时期。其时，施托克豪森已完成了电子音乐作品《接触》（又译“孔塔克特”），布列兹正在创作《重重褶皱》，诺诺则刚好谱写了歌剧《偏狭的1960年》，利盖蒂创作了新人声音乐《历险记》和《新历险记》，还有潘德雷茨基的《路加受难曲》完成于60年代中期，对了，不能忘记——萨博特尼克的电子计算机音乐《月亮的银苹果》创作于1967年。总之，这是一个各种实验性音乐爆发式呈现的时代。
约翰·列侬
此时的英国大概唯有布里顿一枝独秀，著名的《战争安魂曲》于1961年完成，与前述作品不同的是，它的音乐风格更接近于中世纪或文艺复兴时期。如果说埃尔加那一代英国作曲家在延续往昔英国音乐风格之外，还沾染上了晚期浪漫的余韵，那么布里顿则在远离浪漫主义的同时，更进一步回归到古老的传统之中。到了后来的塔文纳，其音乐几乎完全是英国早期音乐风格在当代的再现。
就在这样一种状况下，披头士在英国的诞生或许令人诧异，温文尔雅的英国人从此与前卫的摇滚乐画上了等号。《请取悦我》是披头士的处女作，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曾在2003年名列《滚石杂志》评选的五百张伟大专辑之首的《彼伯军曹寂寞芳心俱乐部》，在封面画上的人头攒动的名人群像之中，我们可以见到年轻的施托克豪森隐藏在最后一排（左数第五位）。于是，英国音乐便通过这种具有反叛性格的摇滚乐，与当时德法意等国的古典音乐创作中的先锋派接轨了。
披头士乐队
说来有些怪异，每当我听到披头士的歌曲时，总会不由得想起大约出现于1240年的六声部无终卡农《夏天到来了》（亦即“雷丁轮唱曲”）。这首号称开创英国本土音乐风格的小曲，后来被刻在1121年由亨利一世创建的、现已成为残垣断壁的雷丁修道院的一堵墙上，其曲风轻松、谐谑，其曲调优美、易记，作为一首无终卡农，它真的可以从诞生的那天起不停地唱到现在，并且还可以持续下去直到永远永远——萨蒂那首演奏840遍的《烦恼》真的要甘拜下风了！
之所以我会不由自主地将《夏天到来了》与披头士的歌曲联系在一起，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恐怕就是二者浓郁的英国风格是那么契合，虽然时隔七百多年，然而最初的风格却完好地保存至今，即使从卡农曲转身变作摇滚乐，依旧能够清晰可辨，这也算是一种本性难移吧。由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布里顿等一众作曲家都离不开中世纪与文艺复兴了，其实他们与披头士是一致的——或许可以这样理解：披头士的摇滚乐延续了古老的英国世俗音乐风格，而布里顿这样的古典音乐作曲家则更多沿袭了古老的英国..音乐风格。
《彼伯军曹寂寞芳心俱乐部》封面图片，最后一排左数第五人是施托克豪森
话说，在《夏天到来了》之后，英国音乐一路发展，渐入佳境，从哥特、文艺复兴至巴洛克是这个岛国音乐的全盛时期，要点可扼要列举如下：邓斯塔布尔和约翰·布朗的经文歌，伯德和塔弗纳的弥撒曲，塔利斯的“四十声部经文歌”，威尔比和吉本斯的牧歌，莫利的芭蕾歌，道兰德的琉特歌曲，珀塞尔的《狄朵与埃涅阿斯》……
众所周知，在珀塞尔之后，英国音乐一路走低，直至19世纪末到了埃尔加这一代才翻过身来。而在披头士之后，英国在摇滚乐领域仍旧一路领先，这恐怕就是很多没有特意关注摇滚乐的人所不太了解的了。
就在披头士解散的1970年，一个名叫黑色安息日的乐队在英国成立，他们的音乐所传达的对撒旦的崇拜，在本质上完全接近于随后将出现的黑金属音乐，其首张同名专辑亦是早期重金属的开山之作。同年还有犹大牧师乐队成立，而人们熟知的铁娘子乐队则要到六年后才成军。同一时期，朋克也在英国盛行起来，其精神所信奉的是“我对社会不满，不是为了改变社会，而是为了超越社会”。
雷丁修道院残垣断壁上的《夏天到来了》的曲谱
1982年，黑色安息日乐队的追随者、英国的毒汁乐队以自己的专辑《黑金属》宣告了黑金属音乐的诞生。接着，这种黑暗的重金属风格在北欧的挪威等国遍地开花，帝王、Burzum、黑暗王座、残害、狼等乐队纷纷成立，并发展出各种类型的黑金属音乐；同时，在黑金属音乐诞生地的英国，又出现了一种风格独特的、兼有哥特风格的吸血鬼黑金属，乐队名叫污秽摇篮。
不仅黑金属，英国在其他各类金属音乐中都有出色的乐队，例如死亡金属的尸体乐队，碾核的死亡汽油弹乐队，厄运金属的我垂死的新娘乐队和失乐园乐队——由于这两个乐队的某些专辑融合了哥特金属与死亡金属的特点，所以有时又被人归作这两种重金属风格。
听了这些音乐，我相信就不会再有人认为英国人在音乐方面是保守的了，他们实在是太大胆、太前卫了，并且在摇滚和金属领域不时还处于鼻祖的地位。而当听到他们创作的现当代古典音乐，又会顿觉其保守——英国人在音乐方面的创造力似乎以两种极端的方式释放了出来，一方面抒情、雅致、严整，而另一方面反叛、激烈、戏谑，20世纪的英国音乐，既是传统的，又是先锋的。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性格中截然相反的两面性，不仅对于个体如此，对于某个民族也是如此。粗犷中可以有细腻，严谨中可以有幽默，刻板中可以有放纵，对于英国人来说，恪守传统之余反叛一下，谨循成规的同时发泄一下，我觉得或许正是一种心理上的需要——这让人想到玩儿跷跷板，一会儿这头儿高、那头儿低，一会儿又这头儿低、那头儿高，但最终会取得一个平衡。
就个人而言，我对英国音乐是相当喜欢的，无论早期的..与世俗音乐，还是现代的摇滚或金属。关于早期的，我曾经在不止一篇专文中介绍过，就不再多叙，在此还是把余下的几滴笔墨留给古典之外的那些吧。
毒汁乐队的《黑金属》
说实话，我觉得英国人的摇滚或金属乐队大多属于不过分刺激型的，有时候甚至是唯美的。比如尸体乐队与血腥的美国死亡金属食人尸乐队相比就显得有些许节制；再如污秽摇篮乐队与纯黑的挪威原始黑金属黑暗王座乐队相比就要较富于色彩；死亡汽油弹乐队就算是英国最疯狂的乐队之一了，不过仍然还保留着来自黑色安息日乐队的某些风格与传统——相比英国的这个碾核乐队，我反倒觉得北京肆伍乐队更为暴虐，在愚公移山酒吧我曾听过他们的一次现场，扑面而来的声浪简直可以把人炸裂击碎。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古代的时候曾有部分维京人定居于不列颠岛，或许正是在那个时候，就埋下了黑金属的种子，在一千多年后的英格兰发芽，并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成长壮大，孤独的海岛与黑暗之地成为这种另类音乐的沃土。所以从根本上说，它是历史的产物——并且不仅如此，英国音乐的保守与前卫的两极，也同样是历史的赋予。不论是个体的，还是整体的，最终都被历史掌握在股掌之中。
不过，各样的音乐予人以诸多相异的感受，对于听者而言，这之中的“保守”与“前卫”似乎显得并不那么重要，只需要聆听就够了。即如我那样，寻遍各种有趣的音乐，找来一听再听，赏心悦耳。
音乐的感受有时可以奇妙得出乎自己的意料，还记得当年我在听英国与北欧黑金属音乐时，总会记起波德莱尔在《恶之花》之《吸血鬼的化身》中诗句：“谁看见我赤身裸体，不遮羞丑，我就是月亮、太阳、天空和星斗！”在我的想象中，污秽摇篮乐队的管风琴曲《雾霭和午夜的天空》轻轻奏响的缥缈乐音会载着这诗句飞向远空，帝王乐队《献给黄昏苍穹的赞美诗》的恢宏乐章又会将这诗句带向远古……
我最后的结论是：喜爱英国音乐，必要喜爱中世纪、文艺复兴和巴洛克，也必然躲不开摇滚和金属，原因只有一个，即它们代表了英国音乐的精华。
本文到此结束，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